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72章 ……

關燈
一聲雞啼破曉後,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一絲陽光透過丞相府正院的窗欞打在床榻上,將緊閉雙目的容丞相照醒。

初初蘇醒的容暉望著正院熟悉的擺設先是怔楞了一瞬, 隨即他才想起自己應該去做什麽以及此刻該在的位置。

年輕的丞相臉上頓時湧起一股子惱怒, 他試圖起身下床,身子卻分外不聽使喚,重重地摔在了床榻邊。

他這股子鬧騰的動靜將在一旁閉目養神的雲婉月驚醒。

“相爺,你……”

容暉冷聲將雲婉月的話打斷:“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雲婉月抿了抿嘴唇,開口道:“現在是, 是……”

她半天也沒能說出一個時辰來, 讓容暉有些不耐煩了:“你只說現在過了午時沒有!”

雲婉月嘆了一口氣, 認命地道:“相爺,已經過了兩日了。”

容暉只覺得喉間一堵, 怪不得他方才醒來時身子那般僵硬,原來都已經過了兩日, 出征都已經是前日的事情,那豈非是什麽都晚了?

他怒道:“你,你怎麽敢這麽做?”

見容暉的怒火果然都沖著自己而來, 雲婉月早有預料地垂下眼眸。

她要如何對容暉說,這一切都是不願兒子上戰場冒險的容老夫人想出來的“好”計策,而這位老夫人選擇在正院做這件事, 並且在容暉將將醒來時回了她自己的院落, 將這一切都推在雲婉月這個並不受容暉待見的正妻身上。

眼前人沈默的模樣讓容暉心中怒火更盛,他正準備再出言質問之時卻先激烈地咳嗽起來。

雲婉月忙端了一旁溫熱的白碗上前去:“相爺喝些潤喉的白梨汁吧!”

這陣咳嗽過去的容暉擡手便將白碗打翻,有些粘膩的汁水撒了雲婉月一身。

“我真不知你如何這樣鼠目寸光,害我不能出征是有什麽好處?現下只等著全家一起因著抗旨被滿門抄斬吧!”

雲婉月已然是十分清楚容暉對她毫無感情這件事,可是聽得他毫不懷疑地確信自己能做出這種事情來, 她還是覺得心中悲痛萬分。

她閉了閉眼,一下子跪在了地上道:“既然,相爺您覺得是妾身做下這等大逆不道的錯事,那麽您便休了妾身吧!這樣也可保住容府滿門的性命。”

倘若這事情是雲婉月做下的,這對於整個丞相府來說自然便是最優解,可是容暉卻是一楞,目光停留在雲婉月的身上久久不去。

他似乎從來都沒認真仔細地打量過這個女子的模樣,也從未費心去了解她的性情喜好,因而此刻他也無法在片刻之間就將雲婉月的內心猜測得清清楚楚。

半晌容暉嘆了一口氣道:“容府滿門的性命是保住了,那你可有想過你的娘家雲府一門要如何自處?”

雲婉月垂下眼眸來,這個男人明明素有睿智之名,眼下卻不願花半分心思在她身上想一想她為何寧願連累娘家也要保住婆家。

也罷,原本就是她強求來的事情,也不怪現下遭的報應一樁接著一樁。

雲婉月苦笑一聲道:“相爺休了我,容、雲兩家便再無關系,那雲家如何與您又有何幹系?”

容暉陷入了一陣沈思。

這時,房門突然被人推開,自昨夜聽聞兒子將醒就沒敢出現在正院的容老夫人竟急急地跑了進來。

容暉蹙起眼眸叫了一聲:“娘,您……”

他幾乎立馬就認定,自己的娘是來逼著自己休了雲婉月的。

雖說原本就該如此,可是容暉卻不知為何,自己潛意識裏並沒有想要幹幹脆脆這樣做的想法。

容老夫人看著容暉高聲道:“你不能休了雲氏!”

一句話,讓容暉不可置信的同時也讓雲婉月的心冷到了極點。

她的眼底蓄起了淚水,很快又被她擦拭了下去。

容老夫人給兒子下藥讓他錯過出征這件事根本就不可能瞞得住聖上的耳目,現下容老夫人一反常態地不許兒子休了她一貫不喜歡的兒媳,無非是想綁著雲婉月在丞相府這艘將要沈沒的船上而已。

雲婉月死死地望著面前的一塊地兒,膝蓋已然跪得有些刺痛,但她心中更覺痛得窒息。

這真是她當初的報應,機關算盡賠上名節求來的好婚事,這樣冷漠的夫君和這樣狠毒的婆婆!

長壽帝一覺足足睡到了第二日的淩晨,待得他醒來後發覺一切都來不及了。

他的閨女親自找蒙達把她自己嫁了出去,這個消息瞬間傳遍了整個京都城。

他呆楞楞地坐在禦書案前,這兩日又積攢了不少折子在書桌上,將不算瘦小的皇帝陛下遮擋了個嚴嚴實實。

皇帝陛下將最上面的一封拿了起來,是來自北邊的戰報,說是北遼大軍又攻克了一城,現下在城外駐紮了軍營。

長壽帝面無表情地將奏折扔在了一邊又拿起了下一封。

這是以蒙達的口吻寫出來的折子,裏面一五一十地供述了兵部尚書雲州與禮部尚書蘇城是如何暗中聯系他向他投誠要算計大戉江山的事兒。

皇帝陛下再一次沒什麽表情地將折子扔在一邊。

他看起來草草地將這些折子瀏覽了一遍,什麽也沒說地站起身,重新回了內室的床榻上躺下。

此時侍立在長壽帝身邊的是大太監張旭,見自家聖上才醒了不過兩個時辰又重新上了床榻,心中有些擔憂,又起了想去派人叫公主來的想法。

他這個念頭剛剛一起,還沒來得及有什麽動靜呢,床榻上的聖上便冷冷地丟下一句:“不許去叫公主。”

張公公登時呆在當場,多虧他機靈,嘴上立馬接了一句:“奴才不敢。”

長壽帝又沈默下去,靜謐的臥室只有皇帝陛下沈重的呼吸聲。

半晌,外面有了動靜,張旭遲疑地看了看面朝裏的聖上,不知該不該將他叫醒。

然而長壽帝似乎沒睡,直接開口道:“外面鬧騰什麽,你出去瞧瞧,有什麽就直接拿進來。”

張旭應了聲,忙躬身走了出去,沒過多大一會兒便帶著一封折子走了進來。

他雙膝跪地膝行至長壽帝的床邊,低聲道:“啟稟聖上,是容丞相的請罪折子。”

長壽帝坐起身來卻並沒有立刻接那折子,而是反問了一句:“丞相?”

張大總管根本不敢言語,只得含糊其辭地應了一聲——他心中明白,即便是一向寬和的聖上都不可能再繼續讓容暉坐著這個丞相之位,但是他身為奴才如何能擅自揣度聖上的心意?

皇帝陛下嗤笑了一聲,將容暉的折子拿過來草草地看了一遍。

折子上沒有寫明任何他突然缺席出征的原因,只說他願意接受聖上任何懲罰。

長壽帝將折子隨手扔在地上,輕飄飄地道:“願意接受任何懲罰?張旭,擬旨。”

張大總管連忙取來紙筆,然後規規矩矩地站在一旁,視線不敢有任何亂轉。

不過這道聖旨的內容還是讓他知曉了,因為皇帝陛下隨口點了張大總管去丞相府傳旨。

丞相府先是被兩千黑甲軍圍了起來,這一陣仗讓一直都強裝淡定的容老夫人有些崩潰,她終於意味到自己所犯下的事情並非是觸怒兒子那樣簡單,也不是推在兒媳婦身上便能夠過去的。

容暉跪在最前頭等著皇帝陛下的處置。

他心中明白,自己的官位與性命大約是一樣都保不住,他現在只希望聖上能夠高擡貴手放過容府上下。

待得張旭將聖旨宣讀完畢後,容暉幾乎沒能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聖旨裏並沒有提罷免官位一事,也沒有要他容暉的命,整個丞相府的去留更是沒在聖旨上體現一分一毫。

皇帝陛下只是交給容暉一個會讓他被天下人詬病的任務。

由他親自帶著這原本也要被他帶領的兩千黑甲軍,將雲家抄家下獄。

容暉怔楞一瞬,才雙手舉過頭頂接下聖旨。

人群中有女子倒地的聲音,張旭轉身離去並沒有回頭看,想也知道被打擊得暈過去的人必然是那丞相夫人。

丞相容暉非但沒有失了丞相一位,還依舊得以統帥兩千黑甲軍的消息很快傳開來,這無疑比公主短期內許嫁兩次更為讓人震驚。

要知道抗旨不遵再加上延誤戰機,便是扣給容暉一個意圖謀反的帽子將他全家抄斬都不為過。

可是眼前這一遭豈止是輕拿輕放,簡直就是連像樣的懲罰都沒有。

不過很快,年輕的丞相大人便蒼白著一張俊秀的臉直奔前兵部尚書雲府而去——就在下旨給容暉的同一日,皇帝陛下將雲州一直保留的兵部尚書一職奪了,與他同病相憐的還有那禮部尚書蘇城。

抄家拿人,雲府遭遇了比上次明華公主來時還要冷酷地搜查,而帶著隊的那個人還是與府上素有淵源的姑爺。

一向都木然不管事的繼室夫人這下也慌了神,顧不得規矩與體面,直接沖到容暉面前哀求他。

容暉卻沒有搭理王氏夫人的哭訴,只皺起眉問道:“雲州人呢?”

他冷漠的語調讓王氏夫人不由自主地松了手。

作為時常被自己夫君冷落忽視的女子,她也有娘家人,如何瞧不出容暉現下對她們的態度,就和這些年來雲州對自己家裏人一模一樣呢?

此時怕是雲婉月親自過來求情都未必有什麽用處吧!

王氏夫人的臉上又歸於一片木然,她呆呆地搖頭道:“不知道,不知道。”

她對於雲州來說,本就是個擺件一樣的人物,所謂沾光時享受一下他掙來的豪宅珍饈,待得他落了難,自己也就被打得粉碎了,有什麽資格去幹涉他的去留呢?

容暉眉頭緊蹙起來,他心知肚明聖上所謂的抄家裏,最為要緊的那個人物便是雲州,倘若雲州不在這裏,即便是雲府上下幾百口人都抓進天牢也於事無補。

他擡起頭望向天邊快要落下的日頭,此刻夜色將至,容暉甚至可以直視那一輪紅色的圓環。

年輕的丞相似乎試圖通過這人人都能瞧見的紅日,來看清楚自己想要緝拿的那個人到底在哪裏。

隨著夕陽的餘暉能照到的京都城越來越小,一人一馬自黑暗中殺出,朝著一處簡陋的柴房飛快的駛去。

他飛身下馬,伸手將那破舊得連乞丐都不會光顧的門推開,不顧這一動作濺起來的塵土走了進去。

乍一看這只是一件廢舊小屋,裏面橫七豎八地堆了不少根本用不了的柴火與幹草堆,零星幾塊看不出顏色的布垂在中間,反而添了幾分陰森森。

他徑直朝著一處角落走去,將原本掩在上面的草堆踢開,露出了一塊可以被挪開的石頭,而底下竟是一條容得下一人經過的地道。

地道裏更是光線昏暗味道腐朽,然而走到開闊處時,突然出現了一張還算幹凈的床,上面躺了一個衣裳臟得瞧不出本來樣式的女子。

那女子聽到腳步聲後,急忙站起身來向著聲音的方向看去,卻在看見來人後失望地癱坐在床榻上。

進來的男子聲音有些沙啞,大約是趕路太急讓嗓子有些幹咳,他瞧著這女子嘲諷地一笑道:“清公主在等誰來救你?蒙達王子麽?”

他目光冷然地望著床榻上的人,似是想到今日在京都城聽得的流言紛紛,心中更多了幾分郁氣。

“或許我該稱呼您一聲,鄂達清王子?”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